這並不是關著周伯生的那間牢房，沒有密道可逃。十七目光暗淡如灰，淡淡道：“沒有辦法，聽天由命吧。”

在牢裏的這些天，頊元一次也沒有來過，她記得之前也是困在牢獄裏，他還能遣蘇姑姑進來傳話探望，現在連來往的奴才都是皇後的人，就更別說差人進來了，可見這次犯的罪是多麽嚴重。

眼看著十七越來越焦慮，衛九只好道：“別急，他不會讓你死的。”

“誰？奉華？”十七嗤笑，笑衛九在奉華身邊多年還看不清楚奉華為人，“我不會對他心存希望的。”

衛九扶住額頭，黑眸輕轉，“要是你還為桑兒赤傷你時他未救你而生氣，其實大可不必。給桑兒赤十個膽子，他都不敢真殺你。”

“怎麽，咱衛公子這麽有把握？我怎麽記得衛公子在那時差點兒就拔劍了呢？”十七眨眼一笑道。

“幸好當時他阻止了我，不然可要壞了大局。”衛九啞然失笑道。

牢獄門上的鐵鏈被拿了下來，奴才們魚貫而入，領頭的太監是皇後身邊的人，叫常祿。後頭跟著的是端著木托盤的小太監，十七看清楚了，是一個白色酒壺。

行刑的時候到了，前一秒她還幻想著頊元來救而在後一秒幻想無情破滅。頊元說的話句句縈繞耳邊……

“既然劫數難逃，那我便生當覆來歸，死當長相思，只要你在我身邊一日，我便不讓你難過憂愁。”

“現在對我來說，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了，你怎麽連一點自覺也沒有呢？”

“無論是死劫也好，雙月之相也好，什麽羈絆也好，我都想與你共度此生。”

可這些刻骨銘心的話語在毒酒面前是如此蒼白無力，她突然想起她有許多事還沒做，有許多話想對旁人說，要是她死了，誰來救爹爹，要是她死了……她腦袋忽然一片空白，求生的欲望在熊熊燃燒！

“罪人冷十七，行刑的時候到了，橫豎一個死，痛快結束了咱們也快點了事！”

拿酒的奴才得了常祿的授意，幾個跨步到十七面前準備強行灌酒，十七剛想推開這些人卻不及衛九迅速，只見衛九一個伸手奪過酒壺就往墻上狠摔，啪一聲，酒壺碎，毒酒全灑在幹稻草堆裏。

“你這是幹啥！”常祿對衛九大吼大叫，讓人拿下衛九，可他帶來的人著實不是衛九的對手，衛九三兩下功夫就把他們打到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叫疼了。

“你你你，你等著，我現在就去稟告皇後娘娘，你們等死吧！”

常祿嚇得臉色發青，走兩步摔三步分外滑稽，衛九怎能錯過這好機會，揪住常祿的衣領威脅守門侍衛，“開門，不然我立刻取他狗命！”

“你別亂來！我我我……我告訴你，你敢動我一根汗毛……皇後娘娘絕不放過你！”常祿呲牙咧嘴恐嚇衛九，不想衛九全然不怕，反而勒得他更緊，臉都嗆紅了，他趕緊服軟求饒，“大俠，大俠，有話好說，有話好說嘛！”

衛九冷哼，不屑一顧，“叫他們開門！”

“是是是，我馬上叫，馬上叫！”常祿慫了，伸長公雞脖子叫外頭侍衛把門打開。

十七跟上前去，焦慮地四處張望，口裏喃喃道：“即使我們出了這門，單看侍衛人數這麽多，我們也出不去。”

“總比在這裏等死要好！”衛九道。

衛九挾持著常祿，兩人暢通無阻地走出牢房。許是這幾天沒有見過太陽，所以當耀眼的陽光照射下來時，十七只覺得白茫茫一片，等她適應了白光，那黑壓壓的一片突然映入眼簾。

“逃獄者何人！還不速速就擒！”

一大批侍衛持刀圍捕，把衛九和十七圍成一個圈，猶如一個鐵籠。

衛九雖然手無寸鐵，但也沒有一絲害怕，“認得我手上的人嗎？這是你們皇後娘娘身邊的太監，要是你們傷了我們，就不要怪我殺了他！”

侍衛們面面相覷，誰也不敢先動手，又不敢輕易放了他們走，雙方就這樣僵持著，忽然不遠處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靠近，皇上與崔惠妃的嬉笑聲落入耳中，衛九眉頭微蹙，松手把常祿放了，轉而把十七護在身後。

來人走進視線內，除了皇上與崔惠妃，後頭還跟著皇後和謝奮。

莫非謝奮招了？十七這樣想，不過細看之下他手腳輕松，也沒有誰扣下他，大抵是還沒招認的。

“這是怎麽了？想要逃去哪？”皇上先發話問道。

侍衛們大驚失色，齊整地跪在天威之下，異口同聲道：“奴才們有罪……”

那常祿看皇後也在，可委屈了，一下子就拜倒在皇後的鳳裙下，淚汪汪地巴巴兒道：“皇後娘娘！那衛九真是太膽大了，他竟敢抓著奴威脅侍衛把門打開，居然想要越獄呢！”

常祿也是個蠢材，皇後板著臉，要不是皇上在這她真想一腳把他踢到旁兒去。崔惠妃媚眼流轉，看了看皇後又瞧了瞧常祿，捂嘴大笑道：“常祿是什麽東西，居然能讓侍衛們顧忌？皇後，恕我直言，這奴才鐵定狗仗人勢慣了，可是留不得啊！”

皇後被一個妃子嘲笑，顏面上過不去，可這妃子偏偏是皇上的寵妃，她只得把這口氣化成罵常祿的話：“狗奴才。”

“既然是狗奴才不中用，拖出去打死就行。”皇上大手一揮，邵公公就帶著人把鬼哭狼嚎的常祿拖了下去。

崔惠妃笑了，依依道：“皇上英明！”

皇上被崔惠妃少有的誇讚甜醉了心，牽過她的手握住，轉頭便對衛九道：“你果然是奉華部下，也沾了愛美人的氣性，為了她你竟敢越獄，可知罪麽？”

“草民知罪……”衛九帶著十七一同下跪，“著全是草民一時魯莽出的主意，與十七毫不相幹，要罰就罰草民好了。”

“你呀！”皇上嘖嘖道，“起來吧，朕無意罰你，你在中秋宴上為我朝贏了臉面，全是功過相抵吧！”

“這……”衛九對這情形有點懵，一時間不敢起身。

皇上知衛九不明白他的意思，便再道：“奉華為了你們二人的事來求見朕，朕便允了他所願，放你們出宮。”

十七輕顫了一下，尤自不信。

“你出宮之後，不能再見頊元。”皇上提起這事還是惱怒，“你們二人不會有任何結果的，你一個小小草芥，不要對太子有什麽癡心妄想！”

逃獄的鬧劇結束了，衛九攙扶著還不是走得很利索的十七到宮門口。他一言不發，看向眼淚撲撲簌簌直掉的十七，良久，衛九像是自言自語道：“你是真的喜歡他吧。”

十七停下腳步，回過頭望向金碧輝煌的皇宮，那每一面朱紅色的宮墻，今後都會成為二人相見的阻礙。皇宮的神武門，是十七初進宮的地方，也是今天被趕出宮的地方，就如一把厚重鋒利的砍刀，斬斷二人一絲一縷的情分。

“我想，這不僅僅是喜歡吧。”說完這句話，十七泣不成聲。

神武門很快就到了，和嬪與香兒似乎等在這裏許久了，看到十七來了便快步走上前去。和嬪放下妃子的架子，溫柔地抱住哭泣的十七，她如十七的姐姐，忍著眼淚輕聲道：“我很舍不得你，不過出宮了也好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。”

香兒不是和嬪，要守著妃嬪非白事不能哭的規矩，她便是大哭出聲，也不會有誰會找她算賬，她看到十七遍體鱗傷，哭著道：“娘娘知道你出事了，去求情，皇後卻不肯放過你……我們知道你不會下毒的，十七，你受苦了……”

十七倒是哭得更兇了，離別總是引人流淚。三人好好告別後，十七拿過香兒收拾好的行禮出宮，然而一個轉身，神武門外已有一個紫色身影在等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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